“快，換上見回組的制服，有什麽麻煩統一口徑推給他們。”沖田沖著齋藤說。

那個……你以為這樣咱們真選組就可以胡亂和大奧的守衛們開打？

“齋藤，你為什麽不動啊？”沖田劈飛她身邊一個敵人，眨眨眼睛。

血的氣味狂亂飛舞。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看著我被砍。

齋藤看看左右，真選組這次全員都來了。哎，我們總是一起的，若這次真的賭錯了方向，就大家一起死吧。

“我通知了松平老爹快來。”副長叼著煙說，“希望他別在什麽酒吧巫女身上耽擱了。”

感謝上天副長有在想問題和解決問題，以這些人的能力，壓制附近的守衛綽綽有餘。

“佐佐木那邊已經率領見回組攻入了。”齋藤向上司匯報自己掌握的情況，對手和暫時的合作對象也在出力。“最大的好消息是，佐佐木已經想方設法把事件真相告知將軍大人。”

“那我們就是鎮壓罪人的功臣。”沖田解下白衣丟地上，露出真選組的黑制服，燦然一笑，“這次如果土方不幸戰死，我就自動升為副長了，對不對？”

……別那麽煞風景啊。

“局長，副長，你們說，面對真相和伯父，那位將軍大人會如何選擇呢？”齋藤不想賭人性和人心。

她最擔心的是上位者為了自己的地位，拿咱們這些人當替罪羊。

我們是正確的嗎？

我們是正義的嗎？

百萬人被燒焦，百萬人在哀嚎，百萬人失去家園……在那場攘夷戰爭，志士被稱作逆賊，迄今都登在通緝榜單。

我們區區兩百人的真選組能為世界做什麽？

我們也會變成逆賊嗎？

齋藤只握緊了刀柄，氣勢咄咄逼人。

呵，如果和大家一起，變成什麽樣都無所謂了。

“我相信那位大人。”近藤局長對這個，絕對不懷疑。他率先走在了最前列，“走，往裏面進發！”

也許以前是德川定定操控這個國家，但是雛鷹會長大，會翺翔，我們的將軍大人已經學會了很多東西，並且有自己的判斷。

德川茂茂的出場，閃得晃人眼，他騎著白馬，耀眼奪目的出現在混戰的警察和守衛之間，調停，命令大家止戈休戰。

定定見勢頭不對，正要乘坐飛船逃走，不料飛船早被白夜叉占據了，信女毀了飛船的動力裝置，失控的飛船撞上樓閣，開始爆炸，而在聲聲爆炸音中，在朧和白夜叉的生死激戰過程裏，天上出現了更多的飛船，那不吉祥的隆隆引擎聲，還有那耀武揚威的姿態，投下災難性的陰影……

只有天道眾，才會派出這樣的船艦。

在將軍義正詞嚴和天道眾遞交辭職報告的時候，齋藤默默走向朧掉下來的位置。

朧被阪田擊中要害，而且還墜了十多米，砸壞了屋瓦無數，看形勢是必死無疑……可是齋藤卻有種直覺，那個僧侶打扮，很能打鬥的家夥，沒死。

在嗆人的煙塵中，她屏息，搜索，從上往下掉，重力加速度，應該就在這附近，為什麽找不到？

不安在擴大中，她的身體感覺不到有活人，可是神經繃緊了，直覺在示警。

就算朧沒死，也是重傷，重傷的暗殺者會用出什麽手段呢？

在一間間緊挨的屋舍裏，齋藤細心的搜索，也許朧還有餘力反撲，所以她要做好準備隨時攻擊。

突然眼前利刃一閃。

她手中擒著刀，用那種決一死戰的精神劈出，淩厲的劍氣迎頭而殺。

斜砍，截刀，反攻，無論多麽精妙的刀法，都能被敵人洞悉，化解。

騰身一跳，奮不顧身的挨近，明明應該可以看到對方了，卻和變魔術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不死心，眼中閃著有些詭秘的光，機動靈活的騰挪，繼續砍著，但是不管如何砍都砍不中……

腳下越來越空虛，身體越來越沈重。

她突然想起佐佐木提到的一個詞匯：

“毒”。

——原來，我中毒了啊。

一旦明白這個，她再也沒有動彈的力氣，然後下一刻，她輕飄飄置身在一個懷抱裏。

仿佛因為寒冷冬眠的動物，她的呼吸減慢變弱，完全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餵，你不要擔心，我已經不覺得痛了。”她不知道抱住自己的是誰，但是既然是這麽溫柔的懷抱，一定是認識的人吧。

她的臉頰上，沾上了濕濕的東西，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哦，下雨了嗎？

“一點點小雨，再也傷害不了我。”

真選組三番隊隊長，齋藤終，要命喪於此了嗎？

她此時想著，身上的手機存有她銀行卡的密碼，然後榮太應該可以按照以前她擬定的遺囑拿到撫恤金，嗯，他一定會哀傷，會哭得很大聲，不過時間流逝，等更新的游戲出來，他會好點的。

局長和副長，會為失去這麽能幹的部下難受的。

沖田還有山崎會什麽表情？

迄今她的種種努力並沒有付諸東流，她相信自己的葬禮上一定會收獲很多淚水。

視野裏白色的影子讓平靜等死的她激動起來，她伸出手，拼命抓住那團只看得到輪廓的白色。

是銀桑嗎？真的真的是銀桑嗎？

手緊緊攥住，可是她想不出在即將死亡的時刻，能夠說些什麽。她低聲的，但是極其婉轉的唱起了中學時期《悲慘世界》艾潘妮臨終的唱段。哦，都過去那麽久了，她已經沒法完整唱出來，可是一旦開唱，那些優美的旋律就仿佛回響在耳畔：

“You're here, that's all I need to know

And you will keep me safe

And you will keep me close

And rain will make the flowers grow.

……

I'll sleep in your embrace at last.

The rain that brings you here

Is Heaven-blessed!

The skies begin to clear

And I'm at rest

A breath away from where you are

I'vee home from so far”

【我僅想確定你在我身邊

你會保護我

你會擁緊我

雨水滋養美麗的花朵

讓我在你懷抱裏安睡

感謝這雨把你送到我身邊

雨過天晴

而我就要安眠

你我一息之隔

我終於回到家了……】

對佐佐木隊長，這一夜是忙碌的，但是因為目的達到，他並不感到疲倦。

盡管挨了一刀，但是他避開要害，及時解毒，並且順利讓茂茂將軍主持大局，於是己方成為公理和道義的勝者。從叛逆一下子轉為“忠臣”。

大概唯一的誤算，是德川茂茂居然要一肩扛下來罪責，連“辭任詔書”都呈出了。

【前因暗殺頻頻，宮禁沸騰，官員喪命，特伯父主持大局，尚無確當辦法，兵士互鬥，事態危殆。

康保群黎，非為一人一家一姓而設。爾大小各官，均宜慨念時艱，慎供職守，敦切勸誡，毋曠職守，用副夙昔愛撫庶民之至意！

外觀大勢，內審輿情，餘雖庸暗，昧於大道，永鑒廢興，為日已久。予遜位別宮，特放棄統治權，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聖天下為公之義。】

為了保命，德川定定會坦白一切吧，反正說不說，他都無法翻身。

只是……高杉晉助啊，好不容易把定定逼到走投無路，今日卻沒沖上去殺掉他，你悔不悔？

佐佐木那制服是全白色的，前胸的位置被喪失神智的齋藤抓牢扭住，他有些尷尬的和高杉面對面眼對眼：“嗯，需要我和她對唱嗎？”

佐佐木的藝術修養不低，他記得這個唱段和背景故事：女配艾潘妮愛上了男主角馬呂斯，可是男主角當然只愛女主角，於是在戰場上，艾潘妮為了男主擋子彈死去了。

在音樂劇裏，這是一段合唱，男主角唱的是：

【睡吧，我的艾潘妮，

你再也沒有痛苦

這溫柔的雨珠

它不再傷害你

我會陪著你

直到你安息】

佐佐木當然只是開玩笑，當著高杉的面調戲三隊長……是找死吧。

我們頭頂上每一片星光，都是那已經消逝星星的往日殘留。

高杉沒說話，他單膝跪著，懷裏抱著阿文，在她美麗的歌聲中，眼中浮現出他最慘痛的回憶：

那一天阪田帶回了松陽老師，帶回了老師的頭顱。

高杉在戰場指揮的時候，常常想著等老師回來該和他說什麽，一定要抱怨，不，先讓他洗個澡吃飽飯睡個好覺，牢獄生活很苦……

到了最後時刻，他只能跪下來看老師的頭顱，痛斷肝腸。印入眼簾的是不會笑不會動的一坨物體，不是他最溫柔最可親清水出塵的老師啊！

今日趁亂對定定下殺手，以及救回阿文，這兩件事不可能兼而得之，如何選擇，根本不需要苦思冥想。

定定的命他要定了！暫且留他幾日，如今最要緊的是阿文。

佐佐木給齋藤隊長註射了一針解毒血清，看來朧為了順利逃走，還是布置了陷阱。

定定和茂茂就算不掌權，天道眾依然淩駕於幕府之上，日本之上，為了今日這場宮變，那些天人們會召開會議，商量對策，分析估量形勢。

他們如何選擇代理人，要以後才知道。

解毒及時，齋藤的呼吸正常起來，臉色也沒那麽慘白。

佐佐木還是被她抓著，心道：餵，這血清是可以立刻生效的，齋藤隊長你醒一醒，別老抓住我衣服不放啊！

突然有個念頭閃出——阪田銀時穿的是白衣，你該不是把我當成他了，所以死抓不松開……

此時此刻佐佐木恨不得立刻換成真選組那漆黑的衣裳，既然他都想到這一點，那麽高杉不可能沒想到。

愛情，無望的愛情，是比死亡還要深重的深淵。

高杉斷然把齋藤推到佐佐木那一邊：“照顧好她。”

他還有要做的事情，何況他們已經毫無關系。

在一個愛情故事裏，千萬不要當愛上主角的配角。

【“現在為了謝謝我，請答應我……”

她停住了。

“答應什麽？”馬呂斯問。

“先答應我！”

“我答應您。”

“答應我，等我死了，請在我的額頭上吻我一下。我會感覺到的。”

她讓她的頭落在馬呂斯的膝上，她的眼睛也閉上了。他以為這可憐人的靈魂已經離去。艾潘妮躺著一動也不動，忽然，正當馬呂斯認為她已從此長眠時，她又慢慢睜開眼睛，露出的已是非人間的那種幽深渺忽的神態，以一種來自另一世界的淒婉語氣說：

“還有，聽我說，馬呂斯先生，我想我早就有點愛您呢。”

她再一次勉力笑了笑，於是溘然長逝了。】

——雨果《悲慘世界》，艾潘妮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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